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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全世界都不了解中國人》第十二章之三:一個貪生怕死的民族(三)


中國人活命哲學:好死不如賴活


筆者初到美國時,有機會出席過一些喪葬之事。我發現,美國人致詞,除了莊嚴肅穆的一類,還有一類,詼諧風趣,竟能談笑風生,述說死者生前的趣事,令參加者哄堂大笑,而死者盛妝的遺體就橫躺在眾人面前,在敞開的棺木里,栩栩如生,彷彿在聆聽追思者的述說。我大吃一驚,以為那是對死者的大不敬。


後來我逐漸了解到,美國人並不像中國人那樣,把死亡看得那麼不得了,他們認為,死者只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,比如天國。值得哀悼,值得追思,但也可以「慶賀」:那人去了天國,從此安樂。西方國家,宗教信仰普遍,對待死亡的態度,普遍淡定。


日本人對待死亡,又是另一種淡定。日本人的精神,傾向神道教,會到神社參拜,但不一定有執着的信仰,有人也可兼信佛教或基督教。在我看來,日本人信的是:生命無常,死亡是生命的自然延續。生命像一陣風,可能長,可能短;可能今天來,可能明天去。因而處之泰然。最重要的是,日本人認為,生命要有美感。與其苟且的生,不如壯烈的死;寧願死得光彩,不願活得難看。


日本人崇尚自然,既然死亡是生命的自然延續,日本人並不畏懼死亡,甚至敢於追求死亡,在歷史上的一些階段,有人甚至嚮往死亡。具有傳統武士道精神的日本人,甚至用痛楚、壯烈的方式,如切腹自戕,來彰顯死亡的意義。在親友的葬禮上,日本人靜默,剋制感情,盡量抑制哭泣,或默默拭淚,並不嚎啕大哭;服喪的兒女,盡量不讓淚水滴落在父母的遺體上。追思者可以用手觸摸死者的遺容,並讚歎:他(她)看上去那麼好,鮮艷如生!


對照之下,中國人絕對不敢碰觸死者的身體,否則,大為不吉。在中國人看來,人死了,就去了陰間,就變成了鬼,鬼能禍害活人。如果活人被鬼纏住,輕則倒霉背運,重則隨鬼而去,同入陰曹地府。故而,任何接近或碰觸屍身,都可能引來厲鬼纏身,從而厄運當頭。中國人甚至不敢正視亡者的遺容,哪怕瞥上一眼,都會膽顫心驚,不寒而慄。


多數中國人,是無神論者,卻是有鬼論者。他們認為,天地之間,可能沒有神,卻可能有鬼。對崇拜物質、高度物化的中國人而言,這無疑是一個精神上的困惑、矛盾與反諷。中國人自我定位:死後只有陰間,沒有天國。在中國人的意識里,鬼魂不同於靈魂,分處陰陽兩界。總結中國人的生死觀:人死如燈滅,一死百了。於是,中國人極度怕死。貪生怕死,為各民族之最。


「好死不如賴活。」這是中國人的活命哲學。解釋得通俗一些,就是:與其死得好看,不如活得難看;與其壯烈地死,不如苟且地活。這一點,與日本人的生死觀,正好相反。中國人忍氣吞聲,忍辱含垢,即便活得像豬狗一樣,也要活着。活着就是一切,死了,就什麼也沒有,萬念俱灰,萬事俱滅。


兩部當代中國電影《活着》和《芙蓉鎮》,展現毛澤東時代的中國人處境。電影中有這樣的台詞:「活着,一定要活下去,哪怕像牲口一樣活着。」「活着,像狗一樣活着。」(在中國,狗被視為低賤動物)。這些台詞,充分寫照了中國人的活命哲學,頗能激起中國人的共鳴。


中國人佩服活着的能耐。有個名叫韓信的人,受胯下之辱,成為千古名談。那是秦朝末年,這個韓信,整日挎一把刀,上街遊盪。某日,遇到一個武藝高強的惡人,嘲笑韓信武藝不高,卻整日挎刀。這惡人故意要與韓信比試,看誰殺得了誰。韓信畏懼不敢。惡人便說,如果不敢,就從我胯下爬過去。韓信為了保全性命,竟在眾目睽睽之下,卑怯地從那惡人胯下爬了過去。這個韓信,後來成了名將,領軍打仗,善用兵法,百戰百勝,為劉邦創立漢王朝,立下蓋世之功。中國人於是佩服韓信,忍胯下之辱,卻成就萬世之名。


然而,韓信的結局,卻是功成身死。劉邦當上皇帝之後,總懷疑別人要篡位,像韓信這等有本領的人,更要懷疑。最終,韓信遭劉邦妻子呂后設計殺死,身首異處。如果歷史上沒有韓信這個名將又如何?如果沒有劉邦建立的漢王朝又如何?周而復始、惡性循環的中國專制王朝,並無多少差別。韓信因胯下之辱而活,卻給中國人留下一個惡劣示範:好死不如賴活。有了韓信的故事,中國人的脊樑,就愈加直不起來了。中國人活得更加實際。


家裡死了人,就跟塌了天似的。親人死亡,中國人會哭得死去活來,一則為親情喪失的悲痛,二則出於對死亡的恐懼。依中國文化,哭是必要的,是萬萬不可缺少的。當今中國,甚至發展出代人哭喪的職業。那代哭者一路假哭過來,震天動地,連有些死者親戚都訝異而不解:「一個請來的外人,她怎麼會哭得那麼傷心!」請人的和被請的,可不管這感情的邏輯。一場假哭,就能掙下千元、萬元的報酬。


因為害怕死亡,中國人及時行樂,腐敗,淫亂,沉淪,今朝有酒今朝醉。中國人道德淪喪,由來之一,就是貪生怕死的文化根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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