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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颱風》第十一章

Updated: Mar 13, 2019

三男三女,表面看上去,是一幅和谐的平衡图。谁知道,六颗心偏偏不服从有序的安排,而呈紊乱的状态。焦点人物是梁丹,她占据了过重的分量。三个男生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,事实证明,这不仅是一种浪费,对另外两个女生也极不公平。

注定是要出事的,注定是要遭报应的。面对这一群男性研究生,本科女生们应该失望透顶。本以为,那是一个可以信赖和依托的世界。现在证明,实在是象牙塔里的浅表印象。看看他们吧,各怀异志,勾心斗角,渺小粗陋的灵魂暴露无遗!


重头戏排在了出事的那一天。第八天,我完全没有料到,结局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。

两层楼的国营旅馆,在葫芦岛上,称得上规模空前。每层二十余间房间,分南北两排,隔着昏黑的走廊对峙着。偌大一家旅馆,住客寥寥,显见是经年蚀本的惨淡生意。旅店的工作人员都志在混混,手捧铁饭碗,应付差事而已。在这栋黑乎乎死气 沉沉的楼宇里,作为仅有的六个客人,我们各据一间客房,都睡了一个大大的懒觉。直到中午,我们才先后慢腾腾的起床。早午餐合并用后,照例去到海边。

葫芦岛没有沙滩,海边只有东一滩西一滩的礁石阵。既然每天都要游泳,今天也不能例外,我们决定就从其中一片礁石上下水。一堆堆礁石,远看星罗棋布,近看犬牙交错,黧黑,坚硬,厚韧,仿如铁打的一般。饱经风浪,也饱经沧桑。都忙着下水的准备,刘琴却纹丝不动,她那闪避的眼神和略为艰涩的神态暗示了什么。果然,潘秀迪截住我注视刘琴的疑惑目光,小声道

:她身体不舒服。她说话的表情隐含一种神秘的意味,刘琴却脸红了。



阳光耀眼,但海边有风,整个海面在礁石阵间颠簸起伏,象一只大澡盆里被搅动的水,不时浪及盆沿。波动的海面,时而吞没了礁石,时而吐出礁顶。我一向在水性上逞能,于是趁海面上探礁顶时,第一个俯跃下水,其他人都扑通地跟着下,只留 下刘琴一人在上。我们将约一千米之外的一个小岛当做冲刺的目标。

这是正午的海水,却凉得透骨,才一下水,就打了个寒战。我以为是水深的缘故。 游至中途的时候,我觉得有些不对头。此时,距我们目标的小岛,我目测之下,起码还有一半的路程。下水之初,我便调整好自己的身体,让自己尽量依着波涛的升降而沉浮,头部刚好保持在水面,便于呼吸,也省力。每当波峰迎面而来时,便纵身到波巅;波峰过后,又凭由身体放松地滑入浪谷之底,相当于一次歇息。从小就谙熟游泳之技,加上已经有好几次游海的经验,我自信,驾驭大海,大可从容自如,愈是大风大浪,愈是豪情万丈。在大海的风浪面前,常常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俄国人高尔基在《海燕》中的那句名言: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!


然而此刻,游到这中途,我大感不妙。首先是波浪太大,越来越大,超出自己原有的估计,风助浪势,排山倒海,越来越感到自己难以操控。有好几次,不但没有能冲上浪巅,反而被咆哮的巨浪劈头吞噬,急忙抢出水面时,往往已经呛了好几口水,口里鼻里尽是浓烈的咸腥味。几个回合之后,我竟然感到周身乏力。第一次感觉到,自己正遭到一个强大对手的狙击,我被压制着,无从施展。


天色骤然变黯,海面风声渐紧,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风雨。不行了,我觉得不对头, 十足的不对头。慌忙掉首四顾,隔着丛丛波巅,艰难地辨认出自己那些不成形的队伍。自己正冲在队伍的最前头。杜志安在自己身后十几米处载沉载浮;左后方是潘秀迪的绿色泳衣,她的形状,像是在向岸边回游;再后方,是何云携带着的穿橙红色泳装的梁丹,我看见梁丹那红白相间的救身圈猛可里翻立起来,又被何云扬臂按下,伴随着梁丹的一声划空惊呼。

我正要幸灾乐祸,心头却猛地一沉,一瞬间,我联想到一件事。我恍然大悟,顾不得思索,霍然从水中跃起,朝着身后的队伍大声疾呼:快,回去,游回去!台风

......


尾音被一个凶猛的浪头打断,这浪头似乎要阻止我报警的呼声。连同我的身体,我被狠狠掼到水下,好不容易冒出海面时,又是满口鼻的咸腥。我急忙掉头回游。

我突然想起的,是启程的那个下午,当我气恼地仍下手中的扑克,疾步闯出客舱时,依稀听到船上的广播正在预报台风消息。强热带风暴,中心位置,风速,登陆......我听见了这些名词。我也恍惚看见船上的人们议论纷纷。船上多数是这一带的渔民,那天气预报显然对他们有影响。人声嘈杂,现在想起来,除我自己之外, 其他五个同路人似都没有听到。然而,听到又有什么用,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反应, 竟是自我喃喃:台风,真的要起台风了!立即联想到的,竟是小集体中的风波。对大自然的台风却没有真正的感应。


之后整整一周,没有再听过广播,也没有接触过电视、报纸等一切可能载送天气预报的媒体。岛民的方言如异邦之音,我们充耳不闻,自成一体。

此刻,七天之后,我反应过来。太迟了!台风,真正的台风,大自然的台风到来了!风浪为证。风浪由小而大,分明是更大风暴的边缘风力。


太阳说走就走,转瞬撤退无影,天空和海面都是灰蒙蒙黑压压的一片。天上阴霾密布,乱云飞扬不止。海风越来越大,浪头越来越高,耳畔是呼呼的风声,水珠雨点 般泼洒脸上,生疼生疼的。而当初下水时,不过有一些小风罢了。


我连连冲着零散的队伍大喊:快!快!游回去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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