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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颱風》 第十四章

出事的整整一个下午,我们狂奔瞎忙。因为台风,当地人大都龟缩在各自的家中。镇上无人营业,向学校打电话或者发电报都不可能。与几个恰在岸边的渔民一道,在礁石堆上了望,在乱石滩间奔跑,我们大呼小叫,声嘶力竭。个个心急火燎,身心俱碎。我们不得不奔跑,狂呼乱叫,仿佛这一系列行为的本身,成了我们意志唯一的支柱,仿佛非其如此,精神就会崩溃,良心就会绞裂。


一切都无济于事,肆虐的台风,并不因我们的主观意志而改变初衷,转换面目。台风在海面上往复驰骋,在海岛上横扫千均。暴雨狂泻助威,猛烈抽打着山石,树木,房屋,也无情抽打着我们绝望的心。


狂澜冲天,惊涛裂岸,这凶猛咆哮的怪兽,不可一世。哪里有半点杜志安的影子?一直帮助我们的渔民,转而规劝我们,虽然他们那些艰涩的方言,我们听不懂一句。规劝的大意是:回去吧,回到旅馆去吧,继续呆在这里是危险的。从他们纯朴而焦急的神色看来,他们真的担心,流着泪,淌着血,在崎岖不平的石滩上狂奔乱跑的我们,说不定会失足掉入汪洋,当台风的高潮到来时,我们肯定会被卷入狂澜。最后,对我们不听劝告的一意孤行,他们只得生起气来,将我们一个个强行拽回。

杜志安还在我们中间,不仅是精神,还有实体。渔民们第三天就找到了他,是飘泊在岸边的一具尸首。台风过后,天气很快恢复炎热,当地没有任何保护遗体的技术或设施,等不及学校领导和杜志安的家属赶来,草率的当地政府已决定将杜志安的遗体就地掩埋。


我坚持己议,将他埋在岛上最高的的山巅之上,我们看过日出的地方。在那里,杜志安可以极目远眺,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遮挡他的视线。当地政府人员犹豫了好一阵,最终还是同意了。尽管他们嘟囔说,他们从未在那山顶上掩埋过人。


下葬的时候,当地人用几支竹笛,吹奏一支陌生如异邦的曲子,幽怨,暗哑,闻所未闻,却耸人视听。这音乐象活动的生命,从空旷孤寂的山巅飘落。我们五个人都泣不成声。


红砂土垒成的坟茔,是杜志安已死的事实,然而,我依然难以置信!难道造物主的头脑是充满恶作剧的?制造生命,又灭绝生命;先生之,而后死之。这种逻辑简直荒谬绝伦。人啊,劳苦过了,享乐过了,哭过了,笑过了,到头来竟都是一场空?人啊,这天地间最高贵的精灵,即便不计意外,也只拥有可悲的百年寿限,远不及匍匐于地、以爬行为生命意义的蛇抑或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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